浅析主持人语言的“原声态”
“原声态”一词来源于中央电视台的“第十二届青年歌手大奖赛”,它开创了歌曲演唱一种新的门类和形式。“原声态”演唱顾名思义,就是我国各族人民在生产生活实践中创造的、在民间广泛流传的“原汁原味”的民间歌唱音乐形式,它们是中华民族“口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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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伟:
云南资深播音员、主持人、制片人。
云南省朗诵学会副会长,曾荣获中国广播电视奖、
“五个一工程”奖,云南省广播电视政府奖,
中国电视节目主持人荧屏之星等殊荣。
切磋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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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原声态”可以理解为歌手没有经过任何声乐专业训练用天生的嗓子发出来的声音(也有人称之为“原生态”)。有专家撰文指出“人本来是自然人,然而我们却离自然越来越遥远。尤其是现代人类,对艺术的追求越来越极端”。“歌唱就更有意思,你想成为歌手,就必须的把嗓子捏成某种类型,要发得出专家认可的音调”。(声乐基本唱法及“原生态唱法”介绍—刘华)这种演唱形式的出现给我国现行传统的音乐教育形式和观念带来了反思和冲击。
无独有偶,类似“原声态”状况也出现在现阶段的广播电视主持人专业中,同样带给我们很多争议和思考。不同有声表达艺术门类都有其可相互借鉴学习共性特征,比如我国传统的播音主持教学训练同样借鉴了一些声乐和戏剧的理论和方法,并形成了具有其自身的特点和规律的广播电视节目主持人的培养和选拔体系,其中“良好的嗓音、标准的普通话、准确的传情达意等”,是主持人选拔和训练的标准和基本功要求。国家广电总局颁布的播音员主持人上岗资格的基本条件要求中就有:“嗓音良好,具备较好的语言表达能力;具有良好的公众形象;电视播音员、主持人还须具备较强的形体语言表达能力;普通话水平达到国家《普通话水平测试实施办法》规定的标准”。而在现时中我们不难看到,由于广播电视事业的迅猛发展带来了节目的多样性,节目主持人语言的标新立异成为节目的个性化标志和一种时尚,传统的选拔主持人标准受到极大冲击。 我们看到非专业培养的类似“原声态”的主持人大量出现在受众面前受到人们的喜爱,如央视新闻评论部的白岩松、崔永元、水均益、王志、董倩、柴静为编辑记者出身、毕福剑是摄像出身,湖南的汪涵以前是做剧务的,何炅则是大学老师、还有许多地方台的方言主持……可以说各台的成功主持人个案不乏其人。然而,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大批未经过专业训练的主持人以“原声态”的形式出现,带给人们的是专业标准的门槛降低,导致主持人队伍素养的参差不齐,从而影响了主持人专业的整体形象。这是广播电视节目主持人事业发展中的一种阶段性的过渡现象?还是传统的主持人行业的选拔培训标准已不适应社会的变化?于是有人开始对传统的主持人语言的专业要求产生质疑,并引起广泛的热议。
有专家学者认为我国现阶段批量化工业生产出来的主持人带来的模式和观念,已不适应广播电视节目的发展需要,《文汇报》曾刊登过“大学设主持专业 一个美丽的错误?”一文,其中曾担任电视艺术系主任的孙祖平教授说:他突然发现,大学开设主持专业,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在主持人的故乡美国,根本没有培养电视节目主持人的专业教育,而且世界上所有传媒大国都没有这个专业”......开办主持专业竟是一个“历史的误读”。因为“误读”,现行的主持人教育呈现这样一统的局面:百校一型——近300所院校所实施的基本是不分类别的主持教育;万人一面——数万学生大多都被培养成为不具备节目背景和学识特长的主持人。如此培养出来的主持人,必定缺乏专业的核心竞争力。孙祖平说:“我们对主持人的教育,不过是在教育学生做好3件事——一是说好普通话,二是用普通话说好话,三是在动作中用普通话说好话。”他推测:“这个体系培养出来的主持人,其中多数人将难以胜任他们钟爱的这一职业;若干年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从业者将在主持岗位上销声匿迹。”
中央电视台高管孙玉胜也曾说:“优秀的电视新闻节目主持人不是院校培养出来的”,孙玉胜认为,如同院校不可能设有“经理专业”和“部长专业”一样,优秀的电视新闻节目主持人也不应该产生于某个院校的某个专业,而应该与经理、部长一样,通过实践检验来选拔,看其是否具有相应的能力,这个能力在于实践的结果而不在于学历出身。(摘自《文汇报》“大学设主持专业 一个美丽的错误?”)
透过专家所述观点带给我们的似乎是对专业现状的质疑,也在考量我们对主持人专业观的重新认知。在广播电视事业日新月异发展的今天,面对不断多元化需求似乎是大量“虚位以待”的主持人岗位,一方面是每年大批的播音主持专业院校的毕业生几乎无专业可做,一方面是亟待提高的从业主持人专业素养,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种“职业压差”。对于这种现象我们应客观冷静的来进行剖析,首先我们应该看到,主持人首先是一个语言工作者,要通过有声语言向受众传播信息发表观点,对于主持人专业语言的基本要求是“良好的嗓音、标准的吐字发声、准确的传情达意”,这是主持人职业的社会属性。这一点不但是我国现行的主持人专业的从业要求,就连主持人的故乡美国也是如此,《美国播音技艺教程》一书(豪斯曼等著)中写到:“大多数良好的广播声音是人为的而不是天生的。确实,有许多播音员有一份额外的天赋,但我们大多数人是通过练习来学习有效的语音技巧”。专业指导比尔.斯莱特指出:“除了很少的例外,成功的播音员都会通过这样或那样的途径来训练发音。”他强调,“顶级广播网的播音员记者通过有意识的尝试和实践,在长达数年的过程中一直对他们的语言精雕细琢”。
一个节目的成功与否关键在于主持人语言的驾驭能力,体现在主持人的话语的权威性和受众的接受性上,可以说“成也语言,败也语言”。在主持人的语言体系中信息传播是它的目的,而在达到这个目的的过程中,主持人需要用尽可能圆润的声音、标准的吐字、丰富的情感表达去完成,它是一次主持人语言艺术的创作过程,也是受众对主持人的一次审美过程。语言表达的“科学性、技巧性、审美性、时尚性”是主持人语言的特性,也是主持人必备的基本素养,而它是通过训练可以达到的捷径,我国现行的主持人专业培训体系已经科学系统的为我们提供了理论和实践的指导依据。分析前边我们例举的所谓“原声态”成功个案不难看出,他们打破了传统意义上的主持人以嗓音为第一选拔标准、单纯模仿、千人一面的声音形象同质化的形式,给人带来耳目一新的人格艺术魅力享受,在主持表达方式上实现了从“型—质”的一次变革性转化。但我们不能盲目的以一种现象的出现而对事物轻易的去做全盘否定,笔者认为,无论是“原声态”的歌手还是主持人,他们靠的都是用有声语言为武器“以声传情、以声达意、先声夺人”,他们的成功并不在于“原声”的怪,而是“原声”的美!如果我们把那些没有进过专业院校培训的成功主持人归为所谓“原声态”的行列,那么可以说他们的“原声”天赋可塑,有着良好的声音和普通话基础,具备了作为主持人的基本语音条件,他们通过自身的知识储备、媒体经历和人生阅历的积累释放,在所主持的节目中充分展现出个性魅力,然而他们也在岗位实践中不断的用职业所需标准去完善和打造自己的声音和表达。但同时我们也看到,大批成功的经过专业院校培养出的主持人也成为各台的名主持、台柱子,经过专业的训练他们具备了富有吸引力的声音,掌握了精准表达技巧,使他们在主持语言的驾驭中拿捏到位游刃有余,更能体现主持人话语的权威性以及受众的审美心理,并在主持节目的过程中不断的学习总结积累,扩充知识面丰富自己的人生经历和从业经验。由此可见,无论是经过专业院校出身的主持人,还是所谓以“原声态”身份入行的主持人,他们的差异只不过是入行的门径不同,以及在从业经历中形成的主持人有声语言表达技能学习和主持人所需的媒体经历及知识储备学习的一种过程交叉状态。
笔者认为,“英雄不问出处”,无论是经过专业院校培养训练的主持人还是所谓“原声态”主持人,他们都是以有声语言作为职业工具,在主持节目过程中要做到“以声传情、以声达意、先声夺人”传播效果,是主持人的听觉形象和所主持节目的标识,同时也是有声语言表达艺术的一种再造过程。而艺术是有规律的,美好的声音、准确的表达则是主持人应达到的职业基准和共同追求的职业目标,并在具体工作实践中针对各自条件,用科学的训练方法不断的去磨练和塑造一个有魅力、有个性的“声音的自我”。这是一个节目主持人成功的重要关键所在,也是每一位从业者必须培养出的学习科学用声方法和表达技巧的自觉意识。
理论实践
点击聆听刘伟诵读的作品:鹿心血
灵犬有泪:
1972年冬,我们连六名知识青年守卫乌苏里江边的一个哨所。连队每隔半月给我们送一次面粉和蔬菜。北大荒冬季只能吃到白菜、萝卜、土豆这“老三样”。难得吃顿肉。我们开始套野兔。套住的野兔被狗叼走了。雪地上清清楚楚留下的踪迹告诉我们,狗跑过江面,消失在彼岸的土堤后……毫无疑问,这条“强盗狗”准是苏联人的!
一天傍晚,我们听到了狗叫,循声跑到一片灌木丛中,一条狗中了我们的“子母套”。那条狗长腰身,长腿,垂耳。深栗色的毛,闪耀着光泽。狗脸很灵秀,很可爱。是一条漂亮的纯种俄国猎狗。钢丝套子勒在它后胯上。经过了一番剧烈的挣扎,套口收得很紧很紧,勒入皮肉……一个伙伴踢了它一脚,恨恨地说:“我们走,让它在这儿受罪吧!它不被勒死,也会被冻死,或者夜里被狼吃掉!”另一个伙伴反对:“让狼吃掉?那未免太可惜了!弄回哨所去,宰了,够我们吃几天的!”第三个伙伴立刻表示赞同“对!狗皮归我了!寄回上海,给我父亲做件皮坎肩儿,纯种苏联猎狗皮坎肩。”
天黑了,狗在哨所外,也许快勒死了,也许快冻僵了,也许预感到了无法逃脱的可悲下场,一声不叫,仿佛期待着我们结果它的生命。水烧开了。磨刀的伙伴满意地用手指试刀锋。忽然,我们听见江对面有人呼唤。先是一阵老头沙哑的呼唤声,接着是一阵老妪气急的呼唤声:“娜嘉!……”在这黑沉沉的宁静夜晚,隔江传来的呼唤声显得异常真切。班长在团部俄语培训班受过培训。我们问他,呼唤的是什么意思。班长回答:“娜嘉,这是苏联女孩名,他们在呼唤孩子。”他们呼唤孩子,与我们毫不相干。持刀的伙伴向我摆了一下头,我走到外面去,欲将那条半死不活的狗拖进哨所。它突然叫了起来。呵,我从未听到过一条狗发出那么悲哀的叫声。
苏联老头和老妪的呼唤声更近了,显然,他们循着狗叫声,沿江对岸的土堤一面继续呼唤,一面奔跑过来了。在他们和我们之间,隔着冰封的乌苏里江。人的呼唤声和狗的回应声,震颤着比冰封的江面要宽阔几倍、十几倍、几十倍的夜空。我们都一动不动,呆呆的倾听着……
“我声明,我不要狗皮了……”那个来自上海的伙伴喃喃地说。
班长拔出了刀,盯着那条狗。它一被拖入哨所,就不叫了,它也瞧着班长。眼角挂着泪。是的,它无声地哭了,我生平第一次亲眼看到,狗是怎样默默地哭的。长朝狗弯下身去,将钢丝套弄断。狗慢慢的站了起来。它有点疑惑的望着我们,本能的戒心使它不敢移动地方。它伤的很重,后胯毛脱皮绽,血肉模糊。班长低声说:“医药箱。”我立刻拿来医药箱。我毫不吝啬地往狗的伤处倒红药水,撒消炎粉。又仔仔细细地给它缠了几圈药纱布。班长在一张纸上写上几行俄文。写完,念给我们听:“我们并不想伤害你们的狗,希望它不要再过到江这边来。”我献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班长将这封“国际信件”让狗叼住。我推开哨所的门,那狗慢慢走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从此,我们套住的野兔再没丢过。
隔江传情:
新年前几天的一个夜晚,我们熄灭马灯,都已钻入被窝儿了,忽然听见门响。大家顿时紧张起来,一个个下意识地拿起立在床头的抢。仔细一听,是一阵狗的焦急的低鸣。“娜嘉!”班长迫不及待的打开门。果然是娜嘉。它身后拖着一辆小爬犁,爬犁上绑着一个小帆布口袋。班长打开口袋,我们愣住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一瓶酒、一封信,还有一大包用旧俄文报纸包住的东西。班长打开报纸,是许多油渍渍的小饼,还是热的呢。
班长拆开信,信上写的是:“非常感激你们对“娜嘉”所发的慈悲。我们无儿无女,娜嘉如同我们的孩子。它是一条好猎狗,就像一个有教养的好孩子。我们老了,它是因为没有人再带它去打猎,熬不住寂寞,才干出蠢事的。尽管它非常聪明,却无法理解什么是边境线。它叼回来的东西,我们一直冻在仓库里,从没产生过吃掉的念头。我们让“娜嘉”将野兔和野鸡带给你们,物归原主。你们就要过你们的新年了,酒,是我们表示谢意的一点礼物,馅饼,是我年老的妻子亲手烤的,我们祈祷仁慈的上帝降福于你们……”
以后,“娜嘉”经常越过江面,到我们哨所来。我们在江边巡逻时,它总是从容的跟随在我们身后。我们也常带它追逐野兔野鸡。它的速度快极了,而且它是那样灵活。“咱们的‘娜嘉’……”我们甚至开始用这种大言不惭的话谈论它了。看得出,它对我们这几个中国小伙子有了特殊的感情,对我们的哨所也有了特殊的感情。
舍身救主:
乌苏里江开化了。江水天天上涨,对面的土堤矮了。一天傍晚,我和班长巡逻完,并肩往哨所走。班长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前面说:“你看!”江边伏着一个人。我们跑过去才看出,不是人,是狗。是娜嘉!它几乎和江边的冰冻在一起。
湿毛皮成了冰铠甲。我和班长用枪托将它四周的冰层捣碎,才抱起了它。我脱下大衣裹住它那半僵的身躯,朝哨所猛跑。一闯进哨所,我就将娜嘉放在火炉旁,让它卧在大衣上。娜嘉瑟瑟发抖。她那张漂亮的脸毁了,好像被撕碎了又拼缝起来的玩具狗的脸,变的那么丑陋。它还失去了一只耳朵。身上,也有几处脱毛的伤痕,班长用枕巾擦它湿漉漉的毛时,才发现它身上绑着一个小皮袋。皮袋里面全是银器:银手镯、银酒盅、银烟盒、银烛台……共十余件,还有一封信。
班长立刻将这封信译给我们听:娜嘉两个月前被军犬咬伤。它总算活过来了,我的老伴却又病倒了。我恳求你们收下这些在你们看来也许分文不值的银器,让娜嘉带回一点鹿心血。我知道你们那边有养鹿场,鹿心血能治好我老伴的心脏病。不要使一个老年人的恳求落空……”
我们一时都被难住了。养鹿场离我们这儿很远,鹿心血又很珍贵,绝不是什么人以什么理由都能从养鹿场买到它的。班长问:“谁在养鹿场有熟人?”伙伴们都没吭声。我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一个熟人,不过……”班长打断我的话:“现在别谈什么‘不过’了!”说着,脱下大衣抛给我,“马上动身到鹿场去,一弄到手就赶回来。”
我一句话也没再说,一边穿大衣,一边往外走。养鹿场的那个熟人,是我的同班同学,但我们的关系很僵。
到了养鹿场,同学根本不愿见我。我毫无办法,在外面一声声高喊他的名字。喊了半天,他才出来,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低声下气地说:“老同学,求求你,无论如何帮我搞点鹿心血。”他说:“鹿心血?又不是鹿粪,鹿场遍地都是,我搞不到。”“你一定有办法搞到!求求你啦。”我急了,双手抓住他胳膊不放。“帮帮我吧,我今后一定报答你!我妈妈的心脏病很严重。”“好吧,算你走运,前几天我刚弄到一点,是为别人买的。”他交给我一个信封——鹿心血装在里面。我将鹿心血揣进棉衣兜,转身就走。我满头大汗回到了哨所,伙伴们顿时把我围住。
随波流去:
黎明时分,我们将鹿心血放在银烟盒里,将银烟盒与其他银器都装入小皮口袋,又将小皮口袋绑在娜嘉身上。娜嘉,它冻病了,我们舍不得让它在冰冷的江水中再游一次,但谁也不能代替它。我们轮番将娜嘉抱到了江边。班长拍拍它的头,说:“娜嘉,全靠你了。”它仿佛听懂了班长的话,勇敢地跃入冰冷的江中,朝对岸游去。隔了一夜,江水又上涨了,江流比昨天更急了。娜嘉被湍急的江流冲得沉浮而下。我们在岸上盯着它,追随着它奔跑。班长边跑边喊:“娜嘉,前进啊。娜嘉,前进啊……”
快到江心时,娜嘉再也游不动了。当一块大冰排靠近它时,它的两只前爪攀住冰排,但下半截身子还在江水中,就那么随冰排漂去。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另一块更大的冰排,与那块冰排相撞在一起,将娜嘉钳在中间。它那两条攀在冰排上的前腿,猝然失去了支撑力。它那深栗色的半截躯体,瘫在银色的冰排上。“娜嘉——”我们呼喊着,目光追随着那两块冰排,沿江岸拼命奔跑。江面愈来愈宽阔,江面愈来愈湍急,两块冰排钳着娜嘉,急速驶向地平线,驰向乌苏里江遥远的尽头,宛如两块巨大的璞玉衔着一颗微小的玛瑙。班长低声说:“娜嘉,它完了……”
我们默默地哭了。在我见到的所有的狗中,它是一条最具人性的狗。它叫娜嘉,一个好听的苏联女孩的名字,中文名字是“希望”。